“休·凯尔！嚯嚯。自那之后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到这里了呢。”年迈的老国王莱茵·安德鲁激动地从他的座椅上起身，向刚刚进屋的凯尔迎了过去。
惊讶于自己的父皇不是先和自己拥抱反而先和凯尔拥抱的希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与之前被自己称作仆人的男人。
“已经8年了陛下。您还如当初一样。”
“哈哈哈……你可别寒颤我了。”“我现在是真的老咯。”和蔼可亲的国王摇摇头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虽然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但是想必他还是听到了刚才在议事大厅里的那些贵族们的言行。
所说的老了，也许指的是对应付贵族们力不从心吧。
“你怎么从没和我提过……”用手肘顶了顶凯尔，希尔小声地埋怨。
“凯尔可是曾经救过我的命啊，那时你还小不记事，你看他脸上的刀疤，那就是帮我挡的。”老国王想起当年的事情也有些兴奋地调侃起凯尔来。他摸了摸希尔的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的国家魔法使安德烈。
“好了，我想和这老家伙叙叙旧，你跟着你的老师去休息室吧，他似乎有新的小魔法要教给你。”
“真的么。”希尔看向自己的老师。对方和蔼地点点头。
“那我们还等什么？！”
手背在身后的老国王目送两人一直到他们到更里面的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为什么回来了？”老国王之前和蔼可亲的表情就如同只是一副面具一样被换了下来。换上来的才是凯尔熟悉的那张令人胆寒的脸。
“即使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您还是对那件事情念念不忘啊。”凯尔看着背对着自己，自顾自走上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的老国王如此说道。
“我可是莱茵国的国王，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小肚鸡肠。”老国王反驳了凯尔的话，缓缓在他的座位上坐下，似乎有些困乏地用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说说吧。为什么你会回到这里，还和我的女儿走的那么近。”
老国王虽然语气平淡，但是他的眼神中却充满着威胁的意思。凯尔挠了挠自己的络腮胡。
“这我也是出于无奈啊…”
“自从上次一别我就在东北部的凯尔福镇定居。而就在最近凯尔福……”凯尔没有将话说完，因为之后的事情消息灵通的老国王绝不可能不知道。老国王果然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在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和希尔公主一齐逃了出来。”凯尔继续解释。
“希尔竟然也去了那地方？！这丫头竟然瞒着我……”老国王有些激动但他又很快正色。
“不过，要说我不是特意回到这王城……也不全对。”凯尔说着向老国王走近了一些，为了防止被里间的希尔听到而小声地说道“因为，我个人也想再一次见到陛下。”
“？”
“请您收手吧。为了您的臣民，结束这场战争吧。现在您绝对有这样的力量不是么。”
再这样消耗下去最终损耗的都是国家的利益。
老国王听到凯尔的话叹了口气。
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这场战争我不会让它结束。”
“为什么。难道您宁愿看到您的子民流血？那些叛军也只不过是为了生活才反抗您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皇权么？那些可都是一群对王室，对我不忠的叛徒。而且我当然不会想让自己的国民自相残杀。”
“那就更应该就此斩断战火啊。陛下。”
“就是因为我不能让战争就此结束才在这么说啊。”老国王有点激动“你知道如果这场战争结束需要花多少钱么？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有多少贵族会破产么？”
“可只是为了钱就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白送死，您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被称为贤王……”
“够了！你真的是和以前一点都没有变。勇敢、诚实，却愚不可及。”老国王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凯尔争论。与他相对的凯尔也是一样。
“我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多倾听一下底层民众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质疑我的。我有我的想法。”老国王再次叹气，并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墙上的巨幅画作之上。他沉默许久，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的凯尔出于好奇便也看了过去。
那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的站立画像，她正拿着花瓶擦拭，服装也比较简朴并不像是生活在贵族阶级的人，凯尔一边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位人物的画像会被悬挂在这里，一边发现这幅画似乎已经在这里挂了有很多年头。
“这位是……？”凯尔不禁好奇地问道。
“别在意，这与你无关。”老国王仿佛从记忆中回过神，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好似在隐瞒什么地说道。
凯尔看到他有些困倦的表情便也不再追问。
“虽说是机缘巧合，但老实说我没想到陛下会主动召见我。”凯尔重新挑开话题。
“啊，孤也没想过。只是却有一件事情想要……委托你。”老国王选择了半天词语，犹豫再三说出了“委托”这个词。毕竟身为国王。凯尔故意让对方觉得自己没有留意这些细节而快速地回答道。
“是什么呢。”
“孤听说你与希尔走得特别近，甚至还陪她一起胡闹跑到了地下去？”
老国王说的恐怕是，凯尔与希尔在地下市场演的那场戏吧。想起当时自己和希尔“奴隶少女”的形象，再加上密探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凯尔的背脊一阵发凉。但是他依旧正色道“是！确有其事，但也许与您想的不一样，希尔殿下并非在胡闹。她也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在不去阻碍任何人的情况下为这个国家努力着的。”
“这我知道，希尔的聪慧我比你更加清楚。但她毕竟还是王室的成员……”是担心王室的面子会被有朝一日玩丢的希尔丢掉，亦或者是在担心什么别的事情么。老国王一脸的凝重。
“恕我直言，我觉得希尔殿下还是现在这样的性格更好。”直率而充满魅力地可爱。
“你是这样看的么……”老国王停顿了一下，摸了摸手上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才继续说道“这样看来也许找你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些天你也见识了吧，希尔的聪慧与手段。但是你也要知道，她其实也不过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罢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许没法保护自己……”说着这些话的老国王在凯尔看来似乎只是一位年迈的父亲。他出于无奈，考虑到自己的年纪和身份，而正在与眼前的一位信得过的朋友说话。
凯尔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也许您多虑了。”凯尔提起了嘴角，样子显得信心满满。“希尔可是国家魔法使，即便是碰上了歹徒也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些人解决的。您放心吧，希尔绝对有能够自保的能力。”
“哈……”老国王不知道为何不停地叹息。
“休·凯尔。你能答应我么。”“你能像曾经保护我那样保护希尔吗？”老国王郑重其辞地说道。
这并不是来自于国王的命令，而是来自于一位老者的请求。凯尔知道就算自己拒绝眼前的老国王也绝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自己会拒绝他么？
当然不会。不如说现在的自己更想待在希尔的身边看着她成长才对。
凯尔回想起当年一心想获得地位与功绩才奋不顾身地为老国王抵挡攻击时的自己，稍稍有些羞愧地笑了起来。
“我答应您。其实倒不如说是希尔殿下收留了我才对。您的女儿真是不得了。”
“是么……”
* * *
跟着自己的老师走进里间，希尔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自己的老师。
她的老师则是安抚她让她不要着急。他拉上了房间里窗帘，厚重的窗帘一下就夺走了房间里的光明。
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希尔才适应屋子里的亮度。
她看到自己的老师拿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片。她知道那是承载着自己老师所绘制的魔法阵的纸片。
“希尔，你还记得老师第一次上课时告诉过你什么么。”
“记得，您说魔法是一门艺术。魔法阵中的每一笔一划都是为了构成元素而写的公式，由不同的理论与公式就能够引导出绚烂缤纷的魔法。”
“是的，不过这些魔法公式能做到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元素的释放，即使是这样的事情也是能够做到的。”说着安德烈便从长袖口里拿出了一小瓶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液体。希尔知道那是从王城中心的以太魔法泉涌中取来的魔法中介物质，一种对于魔法师来说万能的液体。
安德烈打开了瓶子的木塞，将瓶中的液体缓缓注入到画有魔法阵的纸片上。淡蓝色的液体在被倒出玻璃瓶的一瞬便化成了淡蓝色的粉末，他们如同有粘性的液体一般粘附在了安德烈所画的魔法阵上。
一开始这些粉末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很快它们便开始绕着魔法阵上的轨迹运动，魔法阵也因此发出一束束蓝光照亮了周围。它们如同有着生命一样。
在所有的粉末都绕过魔法阵一周之后，它们便如同一阵小旋风一样快速升腾而起，穿过希尔的身体，如同天空中的繁星一般悬浮在黑暗的房间里，并在同时增值、膨胀、放大。
接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所有的粒子又开始活动了起来，有些粒子的轨迹碰撞在了一起，但它们却不单纯是无规则地互相碰撞，出乎希尔预料的是所有的粒子像是早已经被规定好了位置一样在碰撞时开始互相拼接。
它们互相组合着，发出的光芒照亮着安德烈微笑着的面孔。
不过很快，所有的粒子都停了下来。因为即使是第一次见这个魔法的希尔也知道这些粒子已经抵达了它们正确的位置。
一位由刚才还到处飞舞的蓝色粒子组成的女子的身影正站在希尔的面前。
希尔惊讶地看着只是由单一的蓝色颗粒组成的，却如同精美的石膏雕刻一般有着丰富细节的人物。她发出了轻声的赞叹，赞叹自己的老师竟能够将魔法当做画笔来创作。
但仅仅是凭空出现人物竟然还不算结束。希尔眼前的女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她看到她提起了自己裙角。仿佛有意识一般行了一个平民的淑女礼节。
这怎么可能？！
“老师……这是……”到底是多复杂的魔法阵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在希尔的理解中所有的魔法都应该是转瞬即逝的才对，但是老师却让魔法像人一样在舞动。
眼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她想问自己的老师是怎么做到的。
“嘘。”但是自己的老师却比自己更加投入地看着眼前正在演绎的魔法。
希尔看到那女子举起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则被她放在了嘴边。她似乎是在向远处的某人呼喊。
从她幸福的表情来看，可能对方是她的爱人吧。
希尔看到自己的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的笑容。
突然，只是眨眼的时间，那女子的整个妆容与服饰就都变了。
女子身上的衣服从普通的平民女子的服装变成了希尔十分熟悉的宫廷舞会上才会穿到的华丽服装。
那女子伸出手，腼腆地笑了笑。她将手递给了她眼前在希尔看来并不存在的伴侣。接着她就笨拙地跳起了舞。虽然从舞步上看得出她之前从没跳过这样的舞蹈，但是希尔十分肯定，正在跳舞的她如同坠入爱河一般的少女一样幸福与快乐。
那女子跳了一段时间忽然停了下来，她仿佛在笑着和自己的男伴道歉。
她好像在说：“对不起，踩到你的脚了，疼不疼？”
看到这里，安德烈不知道为何笑出了声。希尔看向了他，但正在跳舞的女子的动作也在这时停止。接着影像闪烁，组成它的粒子们开始无规则地向房间的四周飞去。希尔知道这是魔力消退的结果。
之前足以照亮房间的蓝光也因为魔力的消散而变得暗淡。更多的魔力粉末脱离了它们原本的位置。那女子的样子也在挥散的魔力粉末中渐渐崩溃，直至最后消散不见。
房间重归黑暗。
“老师……这位……”希尔觉得这似乎是自己老师为了将自己的记忆再现的魔法，只是这魔法在她看来却有些令人难过。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老师的过往，突然想起老师刚才开心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问的太过鲁莽而将后续的话吞了回去。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沉默寡言的老师重新拉开了窗帘。阳光再次照进了房间让希尔看到了他一如既往的笑脸。
啊，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自己的误解不是么。
“怎么样，想不想学？”安德烈的声音毫无波澜，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他的语气瞬间打消了希尔刚才的担忧。
“想！当然想！”她激动地喊着，她的老师便将那小本子放到了她的手心上。
“该怎么做都写在这里面了。现在你的父王应该也和你的侍从谈完话了……”
“嗯！那我就不打扰老师啦！”希尔迫不及待地想研究这一种新的魔法。她没有多想便拉开了门。
正好门外的凯尔也和自己的父王谈完话，正准备来找自己。
“怎么这么高兴。”凯尔看到她满脸笑容觉得有些莫名，明明在十几分钟前还和外面那些老贵族们挣得面红耳赤的……
“当然是因为我捡到宝了啊。”希尔把那个小本子抱在了胸前。嘿嘿地笑着。
“那么陛下，国家魔法使殿下，我们就先退下了。”
“恩。去吧。”老国王点点头。
希尔抬起头看了一眼被悬挂在房间里的年轻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似乎和刚才看到的老师演绎的魔法中的女子十分相像。
不过这幅画可是100多年前的画作，想必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希尔这么想着，便和凯尔一齐从已经空空如也的宫廷议会厅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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